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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2015/03/25

  他叫少志,名字中含着长辈满满的期望。他也不负众望,果然“少年得痔”。私底下,我们都叫他烧纸。他非常反感这个名字,觉得太不吉利了,我们也配合着说他的名字就是我们纪念他的方式。烧纸说:“哎呀,我草你们大爷的。”

  大学时,我和烧纸住对床,所以他有什么事都喜欢和我唠叨唠叨。毕业后,我们一起工作一起租房,隐私二字在我们之间等同于扯淡。烧纸是个文艺青年,满腹的风骚诗词,因为口才特别好,所以从小到大学校的演讲比赛、主席台上讲话这种少先队员干的事烧纸一样没落下。烧纸走过许多大好河山,经历过许多次化险为夷和艳遇未遂,他经常以此为荣,信誓旦旦地说他的胸毛里长满了故事。刚上大学时,他就疯狂地迷上了吉他,学吉他当然是为了把妹,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孙子吉他弹得很棒。但是他歌唱得实在太难听了,在学校的时候,如果他不唱歌光弹吉他,会有女孩子围着他转,如果他边弹边唱,会被很多保安追。

  后来,这货找我们商量对策,抱怨说:“这也不是办法啊,老子一张嘴,她们就跑,有那么难听吗?就像有口臭一样?”一个哥们儿转身去超市买了瓶口香糖递给他,他一脸无辜问:“干啥?”我答:“是你的益达。”烧纸咆哮:“是你大爷!”

  我打趣他:“你不是喜欢给无知小妹妹讲故事吗?你可以一边弹曲儿一边讲故事啊。”

  这货若有所思一阵子后说就这么干了。原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后来有人告诉我,学校附近的酒吧有个哥们儿一边弹吉他一边讲故事,夺了不少学生妹妹的芳心。我心想坏了,这货来真的了。

  某天,我也抽风去那个酒吧随便点了一杯,想听听这孙子如何笑谈人生。没想到这孙子讲得有模有样,每每动情之处,配合一小段哀曲儿和便秘的表情,偶尔也会简单唱几句。我不知道人们是因为烧纸的故事而忍受了他的歌声,还是因为他的吉他而听全了他的故事,也不确定观众是不是在故事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互相抚慰。但是人们喜欢这种释放,藏了太多的故事,说出来多了一些人分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仓央嘉措说: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烧纸曾有过一个恋人,爱屋及乌,所以我们都叫她纸人。纸人也是个纯纯的文艺范儿姑娘。烧纸经常当着我的面回忆他第一次见到纸人的那个时刻。再平常不过的某一天,烧纸正在学校边儿的酒吧里讲故事,纸人穿着一件墨蓝色针织衫和浅棕色长裙,她出现时,烧纸的视觉系统自动把除她以外的地方都打上了马赛克。于是,烧纸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一个故事——一段最刻骨铭心的爱情,一边嘲弄自己,一边配合便秘的表情,一边弹着意境悠远的曲儿,连哄带骗地打动了纸人,直到最后终于追到手。

  后来,烧纸告诉我,纸人那时候刚失恋,是他的故事让她的心再起波澜。有一次,纸人听烧纸讲故事感叹了一句:“你要是也会唱歌,那该多好。”

  纸人和烧纸在一起一段时间以后就分开了。分手那天,烧纸想给纸人再弹一曲,再说一个故事,妄想以言表涕零挽留纸人,可是纸人淡淡地说不用了,起身就走了。后来,烧纸知道纸人和一个会唱歌的白面小生好上了,那哥们儿有传说中修长的手指和性感的嗓音。相较之下,烧纸虽心有不甘,但终究作罢。

不能挽留的就假装成全呗。

  谁都明白,纸人刚失恋就遇到了烧纸,满腔伤痛的注意力终于得以转移。在被时间治愈的过程中,她需要像烧纸一样的人,为她赴汤蹈火,唯她马首是瞻。被爱情冲昏了头的烧纸也明白,这份第二杯半价的爱情到底难以长久,可是他只想爱,用力爱,所以没有谁投入得比谁多。爱情这件事分工明确,有人辜负就得有人买醉,不过是各取所需。人不能一辈子总听故事,我们能偶尔尝试点新鲜的,听一个人一边弹曲一边叨逼叨,但是好吉他终究得配好声音。

  有时,我们拿自己的伤痛换来共鸣的病友,可是这样的一时冲动,会让我们在一起病多久?有多少人有耐心在你尽是沦陷的过往中寸土必争地收复失地,又有多少人愿意提着城市的疲惫安慰你,听你诉说尽是哀怨的回忆?这个忙碌的世界不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们只有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尽快痊愈,无论状态好坏都必须上路,只是不想错过对的人。

  失恋的烧纸不太爱说话,也不再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他爱上了一个人的生活。有一次,他在公园边救了一只快断气的野猫。他努力地救活了这只猫,将它当作自己的伙伴。他把对前女友心有不甘的情绪全部投射到这只猫身上,将它照顾得无微不至。日子一天天过去,烧纸把一个浪迹天涯的少年猫侠硬生生养成了一个膘肥体健的猥琐猫叔。

  突然有一天,我和烧纸发现猫叔的裆部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猫叔的蛋蛋变得越来越大。开始时,烧纸以为是整体增长带动局部发展的原因,所以没有过分在意。可是那天猫叔的蛋蛋格外大,仿佛即将成熟脱落的葡萄,吹弹可破,爆出欲望的清汁。这让烧纸非常担心,他怕自己的爱宠还没来得及到世界播种,就先一步“瓜熟蒂落”。猫叔每天用各种方式向他撒娇浪叫,烧纸被逼无奈,就信誓旦旦地对猫叔说:“你说我能怎么办?你也不会打飞机,我也不能手把手地教你。”

  某天,烧纸回家以后发现猫叔已经离开了,招呼也没有打一声。也许是在烧纸早上出门的时候顺便溜了出去,也许是在我下楼取快递的时候逃之夭夭。总之,它去风流快活了,留下烧纸守着一盆猫粮、一个沙发和一夏黄昏夕阳斜。

  烧纸难过地对我说:“你看,连一只猫的需求我都满足不了。”

  烧纸说罢了,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我难过地拍拍他肩膀,可是亲爱的烧亲,每种生物在不同的阶段需求的东西是不同的。女人也好,猫咪也好,我们不确定有些人会需要我们多久,但是起码有一段时间他们与我们体肤相依,不可分离,所以人才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去寻找一个需要自己一辈子的人啊。

  我们大醉了一场,酒后失态,他一边念着纸人的名字,一边说起他们的种种过往。我听着他们一路走来的故事,忽然明白,爱情里,我们都是一介武夫,被情绪左右,勇敢爱上而丧失所有智慧。把自己过多的期望投射在对方身上,付出很多,也渴望得到更多。原来真的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更害怕失望。

  后来,烧纸依然坚持在酒吧说故事。状态不佳,虽然他也尽量使自己痊愈,毕竟刚有一点点粉丝和小小的名气,无奈失恋让他过于沮丧,他闷闷不乐,更不想说话。身为他的好基友,我不得不尽量在闲暇时陪着他,听他念叨念叨那逝去的爱情,永别的风华。

  有一天,他对我说:“野子,今天你帮我讲故事吧,我只是弹,你来讲。”

  我说:“好,那我就讲一个。”我坐在台边的转椅上拿起麦克,看着台下稀疏的客人。


我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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