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出差,白天开完会,晚上跟朋友们出门喝酒。都是些工作狂,台上乐队开始唱嗓音低沉浑厚的民谣时,我们在讨论怎么保持一天产出一篇文章,以及如何在此同时身体健好,不被掏空,可持续发展。
讨论的都是些很琐碎又很无奈的业务,有人滑出口一句“上个月只收入了五万”,隔壁桌有人翻来白眼,可我们这桌,满是见惯不惊的表情。在周围乌烟瘴气的闲聊中, 我们几个人听上去,满是成功人士的金钱腐朽味。
喝完酒后大家吃火锅,已近凌晨两点,众人嘴边的话题,才终于开始泛苦。
“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比自己红了。”
“有人不仅自己争气,老公也牛X,人家去创业,搭得上的人脉,你一辈子都攀不到。”
“一年挣两百万有什么用,两百万在北京,什么都买不了。”
很有趣的是,我们曾几度共同喊停,说“吃个火锅要高兴点儿,不要再聊这么丧的事情了”,可是再往后聊几句,对话的字里行间,又是盛足了酸楚。
也是在那个时候,白天在宴席上沐浴春风的我,才大大方方向众人叹出一句,人生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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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我们为赋新词强说愁,把目睹的一次简单的落叶,也形容成生命的散场。我们用悲伤作养料,用强拗出来的所谓痛苦,裱框纪念自己的少量经历。在装作千帆阅尽的路上,姿态很吃力。
反而是经历了越来越多难以承受的事情后,会更加安静了,不会再去声张自己的难处,哪怕心里面刚掀起一场海啸,你也无言地,穿过它。
长大后,“白天”是不再属于我们的,我们的人格属于公司,属于学校,属于任何一个需要创造更高生产力的集体,我们将人格上缴出去,在流水线上合格扮演,永远高效、规矩、井井有条。
所以真的会在很深夜的时候,褪去了集体身份,灵魂重回皮囊,你的脑袋腾出来,情绪们才开始闹闹嚷嚷,想要你给个说法。
只有四下无人的深夜,才是属于成年人的。
又是一次熬夜,跟朋友们玩真心话之类的游戏,有人问一个单身多年的男生说:你做过的最蠢的事情是什么?
他说,自己大学的时候一直喜欢一个女生,可是女生不喜欢他。
12年的时候,临毕业,女生要回家乡,他本来只需要把她送到火车站,但是突然特别想最后一次陪她,于是一个冲动买下了去女生家乡的火车票,八小时的绿皮火车,陪女生坐到家乡后,他再八个小时坐回来。
我们都夸张地嘘声,说你平时看上去这么闷,居然这么深情啊。
他也跟我一样,患作家的职业病,常晚睡,越晚大脑越活跃。他说凌晨写完稿子脑袋特别空,特别想有一个人,让他想念一下。哪怕是回忆也好。只有在这个时候的怀想,远离了所有钢筋铁骨的生存逻辑,才出落得非常细致和温柔。
熬夜想念一个人,这种事我们都做过啊。我们当然也知道这对身体不友好,对第二天的工作不友好,对“做一个凡事懂得掂量轻重的成年人”的目标不友好。
可作为情感博主,写过蛮多“及时止损”的大道理,后来自己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才发现,感情里能有多少个理智占上风的关口呢,就像很多时候你知道有人不该爱,有人不该想,还是忍不住拨开一簇又一簇世俗的荆棘,跟他越靠越近。感情根本是不可控的,一万个熠熠生辉的大道理,在你冲我眯眼睛一笑过后,顷刻化为荒唐。
我想爱你,很想爱,想为了你,做个犯错的混蛋。
但我不敢在白天过多打扰你,我只能在深夜,在绵长的情绪里,细细密密地想你。
再卑微问一句:你愿意来我梦中作客吗?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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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到过一句话,叫做,喝醉的人需要一条为所欲为的马路。
清醒时不敢流露的姿态,都交给酒精来引,就好像白天不敢多顾及的情绪,要留给深夜去挥洒。
每个人都活得很苦的,都有大雨倾盆伤筋动骨的时刻,这世界上教你学外语油画健身瑜伽的鸡汤太多,都教你积极振作,没人教过你,如果太累了请务必找地方宣泄自己,哪怕泣不成声,哪怕溃不成军。
我们应当永远为自己保留“丧”的权利。
深夜就是这样的地方。我们在这里丧气,在这里想念不该想念的人,在这里肆意地抬高或贬低自己过往的经历,都ok,没关系,明天你又要做个完美和善的大人了,今夜你做魔鬼吧,或者做小孩子。
这个世界上成功的人太多了,够不到的人太多了,表演真心的人太多了,当这个世界不属于你的时候,你就缩回去吧,缩回深夜的怀抱里,大大方方地伤心,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很累,很难过,虽然依旧一无所长,可我已经活得很努力了。
就让这无垠的夜晚,温柔地,替你承受世界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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