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出机舱,田小南的电话就打来了,好几年没有联系过,她的声音亲切而又陌生,就像是听一盘从柜子底下翻出来的老磁带。
她说:“你出来了没?我在到达口这里等你。”
我说:“我不是说不要你来接机吗?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好了。”
她说:“那怎么行,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们什么交情啊!”
我说:“我们没什么交情。”
她说:“哈哈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的嘴欠——话说这么多年没见,你能认得出我来吗?”
我说:“认不出来,你可以拉个横幅什么的,那样就好找了。”
她说:“横幅上写什么呢?谨代表厦门大学欢迎当年高考落榜学生江凌前来圆梦?”
我被哽得结结实实的,我说:“好吧,你赢了。”
是的,我终于还是来到了厦门,一晃已经十年,我才第一次踏上这个岛屿。
如田小南所说,高考的那一年,我以几分之差与厦门大学失之交臂,从那以后,厦门这个城市就变成了我心底挥之不去的一个结,每当有人提到厦门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想起自己错过的另外一种人生,那似乎会更加精彩的一种人生。十年间,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去厦门,这其实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在我看来意义重大,似乎太过随意的到达会亵渎人生的庄严,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间,用一种充满仪式感的状态去往厦门。如今距离高考结束正好十年,我的生活与十年前的想象已是天壤之别,时机似乎刚刚好,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在想: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我一定会百感交集以至于泪流满面吧。
还没轮到我,田小南先泪流满面了。她在机场抱着我哭得跟嚼了炫迈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生离死别的情侣呢。
我说:“快别哭了,你现在可是富家太太,据说全厦门的人有一半都认识你老公,万一被人偷拍,我们就要上头条了。”
田小南破涕为笑,拍了我一巴掌,说:“哪有那么夸张,谁跟你说的啊,你就嘴贫。”
我说:“郭威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呀,一股子酸味,还好你们俩当年没成,成了的话你现在就是在老家县城里当郭老师家的黄脸婆,而不是在厦门当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了。”
我和田小南是高三时候的同桌,我们俩成绩差不多,名次隔得很近,这种你追我赶的竞争状态导致我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暧昧的情愫,都是以相互嘲讽和智商碾压为乐,我几乎都没有觉得她是个女生。后来田小南喜欢上了我的哥们儿郭威,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上,我喝得有点多,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出了这个秘密,没想到郭威勇气可嘉,当场就向田小南表白,所有人在下面拼命起哄,田小南红着脸答应了,两个人谈了一年的异地恋,最后还是分手了。
田小南怒瞪了我一眼,说:“别讲那些没用的了,赶紧走吧。”
走出机场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失望了,没有想象中的晚风吹来清凉,也没有带来醉人的花香,闷热和潮湿的空气迅速地包裹了我。在车上的时候,我把导航界面不断缩小,这才第一次从地图上看到了厦门的全貌,我发现厦门原来是这么小的一座城市,成功大道和仙岳路横竖交叉着贯穿了整个岛屿,鼓浪屿在西南一角。原来我从未试图通过任何方式来详细地了解厦门,让我念念不忘的,并不是厦门这座城市,而是它所代表的意义,代表着那些我未曾得到的事物。开车经过演武大桥的时候,田小南指着左手边对我说:”你看,那边就是厦门大学的校区。“
我看着在夜色中静默的那一幢幢楼房,努力地告诉自己:我终于来了,我终于到了,我用了十年才敢来到这里。我不断地给自己以心理暗示,企图涌起一些感伤的情绪,想出一两句煽情的句子来发朋友圈。可是我什么情绪都没有,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厦门大学的建筑里亮着的灯光,就像是看着我曾经去过的那些陌生城市的灯火一样。
只有田小南知道,十年前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之所以会填厦门大学,是因为一个女生,一个早已远离我生活的女生。
这个本来陌生的地方,在十年间变成了一种执念,一切都只源于年少的轻狂与荒唐,源于十八岁的那个清晨,源于那一抹恰好的阳光和不经意的微笑,从此我的人生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命运的玩笑与巧合在此得到极大的舒展,跌宕着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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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没有攻略,甚至连行程都没有的旅行。第二天我一直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田小南开车过来接我去厦门大学,她像个导游一样给我介绍,哪边是嘉庚楼,哪边是芙蓉湖,厦大的校园风景没有惊艳到我,也没有让我产生什么异样的感觉,我甚至觉得有点无聊。直到看见盛开的凤凰花,我终于激动了起来。
我说:“我去!不是说好了凤凰花开的路口绚烂一片吗,不是应该有大片大片的树林然后落红满地吗,就这么零零散散的几棵树算几个意思啊!”
田小南鄙夷地看着我:“谁跟你说好了,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
一样事物在得到之前,总是长着一副我们期望中的模样,所以最终我们也不可避免地失望。那天中午,我在湖边坐了十几分钟,什么情绪也没有酝酿出来,我长叹一声,起身对田小南说:“走吧,我们去海边。”
走到海边的时候,我心想:天哪,这简直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海滩了。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蓝天也没有白云,海平面上也是灰蒙蒙的,看不见远处的海岛,偶尔有几艘渔船荡漾在波浪之中,海水并不清透湛蓝,沙滩也并不纯净柔软。或许厦门的海滩并没有那么糟糕,或许是天气太差的缘故,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田小南问我要不要去鼓浪屿,晚上可以住在上面,我想了想,说:“不去了,让鼓浪屿继续保持着我脑海中的那个样子吧,有些东西,不去触碰,反而更加美好。”
田小南说:“那你下午还想去哪儿?”
我说:“哪儿都不去了,就在海边坐一会儿吧。”
我们找了一处清静的海滩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一阵子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海风呼呼地从我们之间穿过。我想起十八岁的那一年,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大学时光:有一个姑娘,长发飘飘,裙角飞扬,我会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和她牵手在海边散步,在清新的海风里紧紧相拥。
十年过去了,那个姑娘的脸庞依然是初见时的模样。
我问田小南:“你和韩泠还有联系吗?”
田小南嘲讽似地看了我一眼,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她了吧?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还对她念念不忘啊?”
我说:“要说忘,其实早就忘了,如果不是来到了这里,我也不会想起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填厦门大学,我高考的结果就会不一样,我的生活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然而,对我的人生产生如此重要影响的人,我竟然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想想也是很讽刺。”
田小南说:“其实我也很久没有和她联系过了,前些日子你说要来厦门,我就猜到你会问到她的近况,所以专门替你打听了一下,你想知道吗?”
田小南盯着我,眼神似笑非笑。我犹豫了一下,说:“你简单说一下好了。”
田小南说:“你确定?”
我点了点头。
田小南说:“她结婚了,定居在成都,老公是一个公务员,孩子两岁,目前在家做全职太太,够简单吧。”
我哦了一声,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阵烦躁,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田小南不再看我,扭头对着一望无边的海面,说:“其实,韩泠和鼓浪屿是一样的道理,为什么你可以选择不去鼓浪屿,却无法拒绝韩泠的消息呢。”
我从来都无法拒绝韩泠,她有一种魔力,这种力量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尽管我为了能够和韩泠考到一个学校而改变了自己的高考志愿,然而我和韩泠只面对面讲过三次话,剩下的都是我孤独而沉默的遥望。
韩泠是高三才转到我们学校来的,时至今日,我依然能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学校将全年级的学生都打乱了来安排考场,那天上午我很早就到了考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聊地等着,教室在一楼,我的位置靠窗,因此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从操场上走过的每个人。然后,韩泠就突然出现了,她当时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下摆很随意地扎进牛仔裤里,细细长长的腿迈着小碎步,马尾在空中来回晃动;她手上抱着几本书,迎着朝阳温柔的光线向我这边走来,美得不可方物,这样的画面已经足以让人沉醉,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她突然微微地笑了一下,就是那一瞬间,我心头大动,呼吸几乎骤停,毫无疑问地爱上了她。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她就走进了我所在的教室,最后走到我前面一排的位置坐下。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偷偷地瞄了一眼她桌角上贴着的名字和考号,顿时觉得有了搭讪的机会。我努力地调整好呼吸,将开场白默念了十几遍,假装人来熟的样子对她说:“嗨,你是几班的呀,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呢,寒冷,是因为冬天出生的吗?”
她转过头来,说:“这个字是泠,韩泠,不是韩冷,谢谢。”
我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马上遁地消失,强烈的羞耻感让我不知该如何继续。我们的第一次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由于初次对话丢丑丢得太大,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思考着该怎么才能挽回颜面,然而直到考试结束,我都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中间有一次考试前,她的笔掉到了地上,我帮她捡起来递给她,说:“你的笔掉了。”
她说:“谢谢。”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对话。
回去后我就找田小南打听消息,问她知不知道韩泠这个人,巧得不能更巧的是,田小南竟然和她是初中同学,韩泠是高三才转学到我们学校来的。
田小南轻易地看穿了我对韩泠的心思,直接一盆冷水泼到我头上:“你就别多想了,追她的人能从这儿一直排到校门口,你连号都排不上。”
我怎么可能被这点困难就吓倒呢,我软磨硬泡了好多天,最终成功地说服田小南帮我递情书给韩泠,作为交换,我必须每天告诉她郭威的动向。我字斟句酌地写出了第一封情书,等了半个月都没有收到回应,然后又是第二封,第三封……后来差不多变成一天一封,第十封情书递出去之后,我终于收到了韩泠的回信。这封信至今依然被我收藏着,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却点亮了我那几乎枯萎的生活。
信上写道:谢谢你的来信,看得出你是个很优秀的男生,可是现在这个阶段,爱情不合时宜也并不现实,希望你也好好学习,不要再给我写信了,一切都等高考结束吧,说不定我们会考到同一个大学呢。祝好。
这封让我产生无限遐想的信支撑着我度过了高三剩下的日子,我没有再给韩泠写信,而是全身心投入复习,以保证我能够和韩泠考到同一个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我直接找田小南去打听了韩泠的填报情况,然后填了份一模一样的,韩泠的第一志愿就是填的厦门大学。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最后韩泠被提前批里的华师大录取了,我却发挥失误,离厦大的录取线差了几分,调剂到了南京的一所学校。在放榜后的一次聚会上我碰到了韩泠,高考的失利狠狠地击垮了我的自信,让我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我刻意躲避着和她的接触,但最终还是在走廊上迎面碰上了。我硬着头皮跟她打了声招呼,她也回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就愣在原地。
我胡乱找些话来打破尴尬,对她说:“恭喜你呀,如愿以偿。”
她说:“谢谢。你最后取的哪个学校?”
我说了一遍学校的名字,韩泠说:“南京也挺好的,以后去南京找你玩。”
我说:“好啊。”
她说:“他们还在外面等我,那我就先走了。”
我说:“好啊,再见。”
她说:“再见。”
有些再见是真的就再也不见,那是我和韩泠的第三次对话,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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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第二天上午就离开厦门,虽然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我也根本没有体会到厦门这座城市的精髓,但是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晚上田小南给我饯行,把我带到厦大学生公寓外面的大排档上喝啤酒吃海鲜。
酒过几巡,重逢的话已经说完,离别的话也提前说了,伤感的氛围在我们两人之间开始蔓延。旁边几桌是厦大的学生在班级聚餐,这群正当青春飞扬的年轻人游戏、喝酒、大声交谈,笑得肆无忌惮,经历着我们也曾拥有过的青春时光。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十年前考入厦大,这就是我可能经历的生活啊,我也会在这个大排档里饮酒高歌,和朋友暗地里吐槽旁边坐着的一对中年男女;眼前的画面就是我记忆里的一部分,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坐在画面外观看。我看到人群中有一个戴着眼镜个子高高的男生,感觉他和我很像,我如果在厦大,会不会和他一般模样?他毕业后工作几年之后,会不会是我今天的模样?他或许会进入名企获得高薪跻身社会精英,当他遇见今时今日的我,他是否会更加愿意成为从未进入过厦大的这个我?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犹如天光乍现。我对田小南说:“我突然想通了!”
田小南被我吓了一跳,说:“想通什么了?”
我说:“这十年间,我曾无数次设想如果当年来了厦门,我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我会遇到另外一些什么样的人,我会经历另外一些什么样的故事,我会不会过得比现在要幸福,我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毫无疑问,我更加喜欢现在的自己,正是因为没有进入厦大,我才得以成为这样的自己,如果换另外一种生活,我并不确定自己此刻会觉得满足。刚刚看到这一群吃饭的学生,我才终于明白,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得到的,而我所失去的都是我必须失去的。”
田小南说:“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我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我飞到厦门,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它没有在厦大凤凰花开的路口到来,没有在环岛南路的沙滩上到来,最终出现在了灯光昏黄、桌椅简陋的大排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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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生中少有的欣喜时刻,我不能跳舞也不能唱歌,总觉得不够尽兴,于是田小南带着我到了曾厝垵的一个小酒吧,我们坐在门口的位置,驻唱是一个有着磁性声线的女生,唱着温柔而缠绵的歌,让我几乎醉倒在厦门的晚风里。
田小南也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有了些微微的醉意。我们听着歌,大部分时候都不说话,后来她突然问我:“你觉得我现在生活得好吗?”
我说:“我无法评价,至少看上去很好,名校毕业,国企上班,衣食无忧,老公也是青年才俊,很多人都会羡慕你的生活。”
田小南说:“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幻想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我得到了,可是我并不开心。”
我说:“为什么?”
田小南顿了顿,欲语又止,转而反问道:“你从来没有好奇过吗?为什么我高考志愿也是填的厦门大学吗?”
我说:“想过,但是说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我猜想过田小南可能喜欢我,所以跟着我填了厦门大学,但是她后来跟郭威在一起了,我就没有再多想。
田小南仰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厦门的夜色,然后看着我,缓慢地说:“事实情况,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心头一震,本来清晰的往事瞬间搅成一团乱麻,我疑惑地问道:“那郭威呢?”
田小南说:“我打听郭威的行踪只是想知道你的行踪,因为你们基本都混在一起。那次聚会上发生的事情太突然,我当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郭威,要么说出实情,比起接受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更害怕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所以我选择了答应郭威,我和他那一年的异地恋,应该也算不上爱情。”
我说:“可是后来,你也从未向我提起过这件事情。”
田小南怔住了,有那么几秒钟,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极为痛苦的表情,我可以感受到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情绪让她陷入了剧烈的挣扎,然后她用手捂住脸,埋下头开始啜泣。我不知所措,赶紧起身去扶住她的肩膀,心底却止不住地一声叹息。
原来我们在爱情里都一样,都曾经小心翼翼像个傻瓜一样地去喜欢一个人,却由于年少时候的羞涩和胆怯,将这一份感情深埋心底,默默地为那个人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我对韩泠是如此,田小南对我也是如此。相比而言,我似乎还要幸运一些,至少韩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她,而田小南却将这份感情隐藏了十年。
我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她,只能反复地说:“不哭了,没事啦,都过去了。”
田小南哽咽着说:“那些年里,我无数次想要去南京找你,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可是我不敢,不是怕被你拒绝,而是害怕面对你,我无法藏着那个秘密和你在一起,可是如果你知道那个秘密之后,你就会讨厌我,所以我只好刻意远离你。”
我重新坐了下来,说:“什么秘密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都可以说了。”
田小南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 她说:“在今晚之前,我都没有打算告诉你这件事情,这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可是刚刚在大排档的时候,你对我讲的那段话让我觉得,你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一切,我也得以坦然地面对你。”
我的心跳猛然开始加速,抽烟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说吧。”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田小南说:“高考那年,韩泠并没有报考厦大,而是我想考厦大,因为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那封信也是我写的,韩泠没有给你写过任何回信。我欺骗了你,对不起。”
我像是被人狠狠一拳打中了太阳穴,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我所经历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啊?如此变幻莫测,如此难以捉摸。我就像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永远不知道会被放到什么样的位置。愤怒,遗憾,怨恨,同情,悲伤,失落,庆幸,感激……一万种情绪在我心头激荡,一万个不同的结局在我脑海浮现,可当我清晰地听到酒吧里传出来的歌声,当我清楚地看到从门前走过的游客时,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只收获了一个现在。即使当年田小南没有骗我,我读了另外一所名牌大学,我并不相信那样的生活会比我现在的更好,而我现在所拥有的那些让我觉得感恩的东西,也都未必会同样出现。
田小南是聪明的,她选择了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这个秘密,所以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可是她还在不停地说话,她说:“是我毁了你的前途,改变了你的人生,所以看到你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我才觉得没那么难过了,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压了好多年,我也为它付出了代价,所以我一直都开心不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想,如果高中的时候我能直接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我将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酒吧里的驻唱歌手,制止了她无止境的念叨。我们都不再说话,那歌声得以钻进我们的耳朵,敲打着我们的心房,给我们的往事一个突兀而完美的结束词。
那个歌手在唱: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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